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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充国也像是大吃了一斤的狗屎,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,“蔡公公……”

蔡敬仲喝斥道:“什么蔡公公!是蔡公子!”

“是!是!”赵充国赶紧服软,“蔡公子,我就问问那钱……”

“没听说过。”蔡敬仲板着脸道:“什么钱?”

“我借给蔡常侍那钱——可是许过四分利的啊!”

“你们都不知道?”蔡敬仲一脸愕然地说道:“蔡常侍烧死了。”

“我知道啊。我就在下面看着呢。”

“那不就结了。”蔡敬仲叹息道:“欠条也烧了。死无对证啊。”

“别啊!”赵充国赶紧往怀里掏,“欠条一边一份,我这儿还有一份呢!”

赵充国一边挥舞着欠条,一边过来要找蔡敬仲讨个说法。程宗扬伸手拦住,他这会儿总算明白蔡敬仲为什么要这么一副打扮了。先把他的死人脸扔一边,就这身打扮扔到街上,谁能认出来他就是那位蔡公公?尤其是那副墨镜,蔡敬仲都戳到眼前了,还说了半晌话,义姁才认出来,遮蔽效果奇佳。

“那啥……蔡公公是蔡公公,蔡公子是蔡公子。蔡公公已经不在了。欠钱这事跟蔡公子没关系。”

眼看赵充国就要跳脚,程宗扬道:“别急啊!”

“能不急吗?我全副身家都在这上面呢!”赵充国吼道:“蔡常侍自焚的时候,可没说过要赖账啊!”

蔡敬仲摇着折扇,口气风凉地说道:“人死如灯灭。死人还什么钱呢?”

“蔡爷,你就别说风凉话了。”程宗扬转头道:“他忙着自焚,把这事儿给忘了。但你放心,”程宗扬一把将责任全揽在身上,“这事算我的!”

“凭什么算你的?”赵充国还没说话,蔡敬仲倒是先叫上了。对于程宗扬的钱,他一向很有当家作主的觉悟。

蔡敬仲收起折扇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钱没了,人还在,这就是福气,你该惜福啊。”

赵充国叫道:“没这么说的!”

“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?”蔡敬仲真诚地说道:“去找蔡常侍的后人啊。父债子偿,天经地义。”

蔡敬仲一毛不拔外加死不要脸的架势,程宗扬也算服了,这是往死里赖啊。

“这事我作主,不要再说了。”程宗扬打断他,然后问道:“宫里情形怎么样?发生了什么事?”

“倒也没什么事。”蔡敬仲淡定地说道:“就是剑玉姬那边来了几个人,请皇后娘娘去北宫。我看风头不大对,先出来了。”

“卡!”程宗扬下巴掉在地上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长秋宫内,披香殿前。

一个中年妇人穿着锦裘,双手握在身前,斯文有礼地温言说道:“太后已然允诺,即日移居长信宫。如今北宫无主,奴婢冒昧,伏请皇后殿下即刻启驾,前往永安宫。”

蛇夫人披头散发地靠在柱上,左手勉强握着一柄短刀,手指因为剧痛微微发抖。她右肘被一支乌黑的弩箭穿透,鲜血染红了衣袖,手臂软绵绵垂在身侧。

云丹琉披风被刀锋斩破,此时扔到一边,露出里面一袭白蟒箭袖劲装。她头上扎着英雄结,腰间束着一条天青色的长带,双手抱着那柄青龙偃月长刀,就如同一个俊俏的武士,英气逼人,孤身一人挡在披香殿前。

在她身前的雪地上,血痕遍布,几名黑衣人尸横就地,其中一人几乎是拦腰斩成两段,死状惨烈之极。

在她身后,身着宫装的赵飞燕玉颊雪白,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。

“不要再打了。”赵飞燕的嗓音如同出谷黄莺一样婉转悦耳,只是语气中透出入骨的凄凉,“我跟你们走便是。”

云丹琉挑起眉梢,明亮的双眸犹如寒星,毫不客气地说道:“别傻了。一旦落到他们手里,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你。”

赵飞燕何尝不知?可是在那妇人身后,赵合德正被一名大汉拧住双腕,一柄锋利的牛耳尖刀抵在她粉白的玉颈上,随时都可能刺穿她的喉咙。

剑玉姬在皇后寝宫几次三番来去自如,程宗扬已经起了疑心,但派人地毯式的找了几遍,始终没找到可疑的暗道。最后只能推测,剑玉姬很可能是用幻术潜入长秋宫。

眼下倒是可以确定了,长秋宫的确另有暗道。之所以没能查出来,也许是暗道藏得太隐蔽,也许是派的人故意瞒报。可惜眼下即便知道也为时已晚,单超随程宗扬前往永安宫,作为皇后寝宫的披香殿内,只剩下几名侍奴。至于宫中原有的宫人内侍,没有一个能让人放心,还不及跟随定陶王入京的侍从可靠,早早就被打发出去。

黎明时分,赵合德依照她在上清观养成的习惯,去殿外诵经,结果闻清语突然出现,轻易就擒获了赵合德。蛇夫人拚死护住赵飞燕,好不容易支撑到云丹琉赶来。可惜来的也只是云丹琉一人而已。披香殿是皇后寝宫,不方便外臣进入,金蜜镝等人只能在外围警戒,此时只怕还不知道宫中出了乱子。

闻清语神情愈发谦恭,躬身道:“请殿下启驾。”

云丹琉伸手欲拦,赵飞燕却避开了。她微微摇了摇头,眼中波光流转,露出一丝决然。

云丹琉读懂了她的眼神,只好让开。

赵合德早就泪盈于睫,这会儿使劲忍着,才没有淌下泪来。她觉得自己又笨又没用,不但帮不上一点忙,反而一次又一次成为累赘。连累了姊姊,还有那么多人。

赵飞燕一步一步走到闻清语身前。闻清语含笑躬身,一边抬手欲扶。

赵飞燕犹豫了一下,将玉腕放在她手中。

闻清语笑意更浓,轻轻扶住皇后的手腕,接着往下一拧。

赵飞燕顿时跌倒在地。

闻清语柔声道:“定陶王何在?”

赵飞燕吃痛地咬住红唇。

闻清语盯着她,然后轻启朱唇,吐出一个字:“搜!”

话音未落,云丹琉便动了。她从阶上疾掠而下,手中的长刀仿佛化为一条青龙,一闪便到了闻清语面前。

闻清语拖着赵飞燕闪身疾退,后面一名大汉猛然扑上,他对呼啸而来的青龙偃月刀视而不见,手中的锯齿刀直接斩向云丹琉的腰腹。

那柄锯齿刀的刀背遍布倒钩,犹如利齿,原本最善于钩锁对手的兵刃。但云丹琉的刀锋用珊瑚铁强化后,锋锐异常,方才搏杀中已经有三人应对失误,成为刀下亡魂。这名壮汉索性不再去赌运气,而是使出以命搏命的招术,要与她拚个两败俱伤。

却不料云丹琉凌厉的攻势突然一顿,随即抽刀便走,整个人如同一朵轻云,飞上檐角。

随闻清语前来的部属不仅将披香殿四面围住,连殿顶也留有人手。程宗扬若是在这里,倒是能解开心下的疑团。刺杀吕雉时,剑玉姬貌似人手不足,只拼凑了一堆人马。然而此时,在场的全是黑魔海的部属,一个外人都没有。

蛇夫人高耸的胸脯起伏几下,然后挺身闯出宫门。刹那间,披香殿外刀光四起,殿上殿下战成一团。

殿角一扇屏风后面,定陶王刘欣伏在盛姬怀中,睡得正香。盛姬紧紧搂着定陶王,一边用手捂住他的耳朵。罂粟女和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旁边。

遇袭时,定陶王与盛姬正好在殿内,慌乱之下,只能躲在屏风之后暂避。定陶王与赵飞燕不同,赵飞燕毕竟是皇后,即使落到刘建手中,顶多也是软禁在永安宫,一时半刻不会有性命之忧。而定陶王一旦被刘建抓到,只有死路一条。

赵飞燕放弃反抗,一半是因为妹妹,一半也是以身为饵,给定陶王留一条生路。但闻清语显然早有定计,擒下赵飞燕,第一件事就是逼问定陶王的下落。

云丹琉与蛇夫人各选一个方向突围,引得黑魔海诸人纷纷现身。

听着殿顶的拚杀声渐渐远去,罂粟女和尹馥兰同时跃起,架起盛姬,往殿后暗道的位置掠去。

两人并不知道暗道出口的枯井溢水,退路已绝,只想着藉此逃出生天。罂粟女刚踏入小阁,便发出一声惨叫。

一条幽灵般的身影从阁中跨出,他一手提着罂粟女的衣领,一手在她颈中摩挲着,然后抬手嗅了嗅指尖,那双桃花眼中露出一丝笑意。

尹馥兰毫不犹豫,扔下盛姬转身就走。

西门庆制住罂粟女,随手一丢,然后上前,殷勤地扶起盛姬,“小娘子可曾摔着?”

这厮风流成性,百忙之中还不忘揩油,往盛姬脸上捻了一把,然后才笑眯眯往定陶王抓去。

头顶风声一紧,一股逼人的寒风从天而降,刀锋未至,西门庆浑身的汗毛就已经都竖了起来。

在临安吃过一次大亏,西门庆明显长了记性,不等刀锋及体,就闪身避开。

云丹琉从殿上跃下,一把从盛姬怀中揽过定陶王,然后旋过身,青龙长刀破空劈出。后面一名黑衣人举起重盾,只听一声微响,厚若人掌的青铜重盾就像蜡做的一样,被刀锋齐齐斩开。锋芒所至,几乎连他的手臂也被一并斩断。

黑衣人踉跄退后,紧接着又有两人从殿顶跃下。

“留下吧!”西门庆一抖折扇,三支精钢扇骨疾射而出,但去向并不是云丹琉本人,而是她身旁的空处。

黑魔海人多势众,只要困住云丹琉片刻,众人合围,定叫她插翅难飞。西门庆射出扇骨,不图伤人,只为截住云丹琉的去路。赵飞燕已然在手,再拦下定陶王,圣教这一次可以说大获全胜。

出乎西门庆的意料,他射出的扇骨竟然中了。云丹琉腾身而起,直接用肩头撞上一支扇骨,抬脚踏上精阁的檐角。

西门庆眼睁睁看着那支扇骨透入云丹琉衣内寸许,然后又弹了出来,不禁瞠目结舌。云大小姐的勇猛他早有耳闻,却没想到这么一个美人儿,竟然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横练功夫。

一步之差,衔尾追来的黑魔海众人到底没能拦住云丹琉。等她身影消失在披香殿后,闻清语不敢多待,立即带着擒获的赵飞燕、赵合德,以及罂粟女等人离开长秋宫。

云丹琉一个千斤坠,从空中笔直落下,落地时在雪上滑出丈许,卸去力道。

这点高度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,只是怕震伤怀里的小娃娃。

又杀又打的一番折腾,那屁孩竟然还在睡着,小鼻子一鼓一鼓,好像很舒服的样子。云丹琉哭笑不得,这小家伙睡得还真香。

黑魔海显然也担心她突围与金蜜镝所领的军士会合,大多数人手都放在披香殿东侧。云丹琉转而向西,虽然成功突围,却离金蜜镝越来越远。此时虽然没有看到黑魔海的追兵,但想要把定陶王交给金蜜镝,还要穿过大半个长秋宫。

云丹琉正要转身,身后却仿佛有一道屏障无声的破裂开来。紧接着,一阵急促的战鼓声隆隆响起。

云丹琉立即意识到披香殿附近被设下禁音的法术,此时禁术消失,外界的声音才传入宫中。她侧耳听了片刻,然后解开白蟒劲装,再解开里面的护身银甲,将定陶王小心放在怀内,接着扣上银甲,束好外衣。

她举刀挥舞了几下,确定不会伤到定陶王,才飞身往西掠去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“所以你就把她们全都扔在宫里,自己跑了?”

程宗扬都不敢相信,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,逃跑还如此理直气壮?

他真想揪住蔡敬仲的领子咆哮一句:你丫的良知呢?

蔡敬仲怫然道:“蔡某大有为之身,焉能置之险境?”

“大哥!我知道你有用,可别人也不是垃圾啊!”

“我不是来给你报信了吗?”

好吧,蔡爷的人性也就这样了。能来报个信就够对得起自己了。

程宗扬揉了揉额角,不由错愕地发现,自己这一局居然已经输了啊?吕雉没有逮到,北宫被剑玉姬占着,还假借太后的名义四处传旨,等于拿走了所有的红利。南宫全部落在刘建手里,董宣被设法支开,金蜜镝倒是还在,可长秋宫被一窝端了个干净,不但赵飞燕被掳,自己还搭进去三个侍奴,一个赵合德和一个云大妞。

自己还想拉开架式与剑玉姬斗一场,可现在的感觉,怎么好像那贱人还没有用力,只拿根小手指轻轻一戳,自己就已经倒下了呢?

好歹是三方逐鹿,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那贱人左灭永安,右平长秋,手握二后,脚踩两宫,大获全胜了呢?她是怎么做到的?

程宗扬还没想明白,就看到蔡敬仲一点不见外地信步进了内室。郭解和卢景在内室疗伤,估计顾不上答理他。蔡敬仲在里面兜了一圈,然后出来,冷着脸吩咐道:“去打盆热水来。越热越好。”

旁边的少年只当是郭大侠吩咐,立即奔出去找热水。

程宗扬心下一紧,“卢五哥的伤势……”

蔡敬仲道:“没事。”

“那干嘛要热水?”

“泡脚。”

程宗扬还没弄明白谁要泡脚,少年已经打来热水。

蔡敬仲指了指边上,“放这儿就行。”

他随意坐在一张几案上,脱了靴袜,把脚放在木盆中。严寒天气,被热水一烫,蔡敬仲惬意地舒了口气,眯着眼睛道:“舒服啊……”

程宗扬一口恶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,最后还是强忍下来,咬着牙问道:“蔡爷,你既然有这工夫跑出来,怎么不去知会金车骑呢?”

“那边也在打呢。兵荒马乱的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?常言说的好:千金之子,不坐垂堂。”

好吧,就你的命金贵。程宗扬忍着气道:“你是怎么出来的?”

暗道被淹,他难道是一路游出来,然后换的衣物?

蔡敬仲用脚撩着水,“我?骑马出来的。”

“骑马?宫门不是封了吗?”

“传旨的不拦。”

术业有专攻,死太监冒充传旨的倒是方便。

蔡敬仲往袖中摸了摸,“诏书在这儿呢。”说着掏出一卷黄绫诏书。

“……你真是传旨的?”

“怎么会呢?遇到一个熟人出宫传旨,我就代劳了。”

蔡敬仲扯开诏书看了一眼,“哟,还是赦诏呢。”

刘建在诏书中宣布新君即位,大赦天下,除谋反外,其余罪行一律赦免,不再追究。

“这玩意儿有个鸟用,擦屁股都嫌硬。”蔡敬仲嘀咕着,把诏书随手揉巴揉巴,打算拿来擦脚。

程宗扬黑着脸一把夺过,塞给郑宾,“你先回去。把诏书带给秦夫人,让她看着处置。”

赦诏还是有用的,程宗扬可没忘记宁成和义纵如今都是阶下囚。

“程头儿,你不回去?”

“我去宫里看看。”

程宗扬不甘心就这么认输。自己手上的实力并不弱,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,被那贱人一路横扫,毫无还手之力。这会儿痛定思痛,他认为自己的失误一是警惕性不高,对剑玉姬的阴险估计不足,其次是力量太过分散,给了那贱人各个击破的机会。第三是缺乏全盘的计划,总被人牵着鼻子走。

眼下金蜜镝、吴三桂等人在南宫,秦桧、单超、石敬瑭等人在北宫,还有宫外这批人。自己一方的人马被分割成三处,若不抓紧机会汇合,迟早会被剑玉姬逐一吃掉。

“去长秋宫!”程宗扬下定决心。

赵飞燕的皇后身份无可替代。没有赵飞燕,自己一方就彻底失去了大义的名份,成为逆贼。就连霍子孟和金蜜镝也抗不住这等后果。眼下只能闯进宫内,查找赵飞燕的下落。

“老蔡,你也得去!”程宗扬开始点将。

蔡敬仲神情不悦,“蔡某大有为之身……”

“我要是输了,实验室就等下辈子吧。”

这下可戳到了蔡爷的心尖尖,死太监一推墨镜,断然道:“必须去啊!”

第四章吴三桂焦头烂额,好一番折腾,才把降卒安置到长秋宫相邻的西宫,回来正看到吕奉先蹴踘一样踢着一颗人头,和几个胆大的期门玩得不亦乐乎。

吴三桂吓了一跳,“这是谁的头?”

“不知道啊。”刘诏是真不知道,就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弄了颗人头,踢得热火朝天。

吴三桂倒吸一口气凉气,“这么大的仇?”

人杀了,头砍了,还把脑袋当球踢,这小子很毒辣啊……人头一路滚了过来,眼看就要掉进沟渠,吴三桂拿脚一勾,截住那颗人头。

吕奉先飞奔过来,“谢了!”说着抬脚盘起人头就要走。

吴三桂一把拉住他,劝解道:“人死为大。再大的仇怨,死了就算完事。对吧?”

“对啊。”

“这是谁?”

“不知道啊。”

吴三桂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。还说个屁啊,人家真是在玩呢。

吕奉先一脸不解,“你想说啥?”

“没啥。”吴三桂拍了拍他的脑袋,爽朗地笑道:“你这娃娃,心很大嘛。

哈哈哈哈。““那当然!”吕奉先握拳道:“男儿应该心有天地,胸怀四海!”

哥说的不是这意思吧?得了,你高兴就好。

吕奉先兴高采烈踢球去了。

吴三桂却没有高兴多久,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,震得他目瞪口呆。

皇后失踪了。

这个消息被严密封锁,如今知道的只有六个人:金蜜镝、霍去病、唐衡、徐璜、吴三桂和高智商。

高智商带着狗腿富安负责寝宫内外联络,他是第一个发现出事的,然后通知了唐衡和徐璜这两个内臣。

“你是程大行留下来值守的,此事也不能瞒你。”金蜜镝神情凝重地说道。

皇后赵飞燕失踪,定陶王刘欣失踪,所有宫人全部失踪,连程宗扬临走时指定主持大局的中常侍蔡敬仲也一并失踪。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幕,震惊了所有的知情人。

谁能想到苍鹭在宫外搅动风雨,仅仅是声东击西。高智商就守在外面,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,直到天亮才发现披香殿内所有人都不见踪影。

殿外的雪地上残留着许多血迹,显然经历过一番恶斗。除此之外,再没有任何线索。

皇后与定陶王的失踪意味着什么,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。

唐衡呆若木鸡,徐璜面如死灰。他们两个身家性命都在于此,长秋宫出事,他们只有死路一条。

霍去病同样不好受,他刚挑头和刘建翻脸,这边长秋宫就没了。失去皇后和定陶王,就失去了大义的名份,他再怎么折腾都逃不过乱臣贼子的名头。

金蜜镝尚能镇定自若,但浓眉也完全拧紧。苍鹭等人的手段这已经不是什么小伎俩了,而是足以夺国的封喉一剑。自己到底也是轻视了这些贼寇。

高智商趴在雪地上,像条小狗一样使劲嗅着,徐璜颤声道:“趁军心未乱,我们杀出宫去……”

“不可!”吴三桂道:“此时妄动,必生大乱。不如死守宫禁,尽快知会主公,听其决断!”

“与其坐以待毙,不若攻其必守。”霍去病道:“给我一彪人马,我去凉风殿,斩杀刘建,断其根本!”

高智商忽然抬起头,鼻尖还沾着几点雪花。

“是个女人。她身上的香味……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卢景趴在榻上,背后搭了条白布。

程宗扬把一颗殷红如血的药丸放在案上,对义姁道:“你是光明观堂的,精通药性,是不是有毒也瞒不过你。这颗毒药是殇侯亲制,每时辰发作一次,每次需要服一颗解药。六颗解药都在五哥手里。你想跑尽管跑,反正最多只能活一个时辰。”

义姁寒着脸道:“六个时辰之后你若不回来呢?”

“那你就只有死了。”

“你!”

“你要不想吃,我只好杀了你。”

义姁胸口起伏片刻。

程宗扬道:“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我刚拿到一份赦诏,令弟的罪行有指望赦免。所以你要没事的话,多祈祷我能赢吧。”

义姁忍下怒意,过了会儿冷冷道:“我听明珠说过你。”

程宗扬心头猛然一软,泛起一丝甜意。

“她可没说过,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人!”义姁拿起药丸,一口吞下。

卢景哂道:“我说的吧,好死不如赖活着。过来,给大爷捶捶腿!”

义姁愤然将一条手巾摔到他脸上。

卢景把手巾啐到一边,还要再开嘲讽,被程宗扬拿块萝卜堵住嘴。

“冬吃萝卜夏吃姜。多吃点萝卜去去火。”

从内室出来,一身风骚打扮的蔡公子正坐在铜镜前,一手拿着毛笔,一手拿剪下来的头发,一根一根仔细刷着糨糊。

“行了蔡爷,别折腾了。你打扮的已经很好了。”

“你不懂。男人嘛,还是要有点胡子,看起来比较成熟可靠。”

“哪个公子哥儿留一把胡子的?”

“先帝的胡子就不错。”蔡敬仲说着转过头,“像不像?”

程宗扬感觉就像吃了一斤砖头,心里堵得难受。像!怎么不像?活脱脱就是刘骜的胡型,一左一右,两撇帅气的小胡子。简直就像是从刘骜尸体上剃下来,粘在蔡爷脸上一样。

“非常好!”程宗扬咬着后槽牙说道。

蔡敬仲对着铜镜端详片刻,然后将须尾捻了捻,让它显得更加挺翘。

程宗扬一刀将铜镜劈成两半,“爷!走吧。”

“就你急。”蔡敬仲理了理衣冠,“郭大侠呢?他不是也去吗?”

郭解带着几名随从进来,“复道有鼓乐声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长近七里的复道宛如长虹,横跨天际,连通南北二宫。站在下面,能听到其中隐约飘来鼓乐之声。

一名市井少年道:“半个时辰之前,我听见复道里面有动静,后来才响起鼓乐,中间还停了一段。”

“是黄门鼓吹。”把蔡敬仲带来的确是带对了,死太监对宫里的规矩了如指掌,一听就知道根脚,“天子出行用的御乐。”

这么说,上面走的应该是刘建?程宗扬知道,复道里面全是各种易燃物,尤其是泼洒的灯油,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理干净。因此他送卢五哥回南宫时,都没敢走复道。刘建摆足天子的仪仗,带着黄门鼓吹,一边走一边清理,恐怕再有半个时辰也走不完。

一个念头立刻跳上心头:烧了它!

剑玉姬手段再高明,策立的天子被一把火烧成焦炭,也不可能立马再变出来一个。只要烧死刘建,大伙就彻底扯平,甚至自己还占了便宜——自己敢烧死刘建,剑玉姬未必敢烧死赵飞燕,她要敢烧,等于是把她手里的牌烧了。没有赵飞燕,自己好歹还有霍子孟、金蜜镝等重臣支持,她还剩什么?太子妃成光?就算她想,别人也得认啊。

“有弓箭吗?”程宗扬道:“还有火油!”

旁边的少年龇牙一笑,“有!这鸟玩意儿,我早就想烧了!”

那帮游侠儿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,听说有人要烧两宫的复道,一个个磨拳擦掌,兴奋异常。

蔡敬仲道:“别在这儿烧啊。”

程宗扬扭头看着他。这死太监难道良心发现,知道护着宫里了?

“在这儿烧,他们不就跑了?”蔡爷一手摇着扇子,一边出主意道:“你得从两头烧啊。”

自己早该知道蔡爷的人性都已经沦丧到什么地步了,居然还对他的良知抱有幻想。你别说,这主意确实周到,从两头烧,刘建跑都没地方跑。

“火一烧起来,两边宫里都看得见。趁着两头大乱,咱们正好进宫。”蔡敬仲干起正事来,还是有板有眼的,“不知主公意下如何?”

程宗扬狠狠点了下头,“我看行!”

蔡敬仲从袖里拿出一根线香,两头点燃,然后一折两段,一截自己留着,一截交给那些少年,叮嘱道:“你们带上弓矢火种,往前跑出三里,等线香烧完,立即放火。”

程宗扬道:“太远了吧?”

“万一有漏网的呢?”

复道两端各有一里多位于宫内,中间将近四里,众人所在的位置靠近南宫,跑出三里,差不多是两头对称。依照天子御驾行进的速度,大概正在复道中间,两端同时放火,正好把整条复道彻底烧干净。今年洛都城可谓是多灾多难,大火一场接一场,别的不说,PM2。5肯定爆表了。

郭解一名追随者亲自带队,十余名少年手持火炬,跨上烈马呼啸而出。

鼓乐声渐行渐远,线香越烧越短。程宗扬正准备点燃箭矢上的油布,忽然听到宫城上一阵喧哗。

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子挺刀冲上城墙,她仿佛一名纵横无敌的女武神,所向披靡,手中的长刀犹如青龙,在身周盘旋飞舞,嘶吼咆哮。城上的守卫多是刘建召集的家奴,在她的刀锋下一触即溃,根本无法阻挡分毫。

云丹琉的白蟒劲装洒满鲜血,她从城下杀到城头,不知斩杀了多少对手。好在这里远离城门,没有重兵驻守,否则以她一己之力,想冲破北军精锐的阻截,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云大小姐虽然生性好勇,可并不傻。这帮家奴除了人多,一无是处。她一路杀来,直如虎入羊群,刀下几无一合之敌。

杀到城边,云丹琉跃上城堞,往下看了一眼,不禁有些踟蹰。南宫城墙高达六丈,直接跃下去,就算自己能撑住,怀里的小娃娃也得震个半死。只能看有没有绳索可以借力了。

云丹琉正想办法跃下城堞,却看到城下几个人影飞奔而至。中间一个一边狂奔,一边放声叫道:“云妞!我来接你!”

云丹琉唇角绽出一丝笑意,回身一刀,将身后的追兵逼开。

程宗扬十指如钩,犹如猿猴一样在城墙上攀爬。他左边一名布衣中年身手更是高明,脚尖一点,身体就笔直拔起丈许,竟然在陡峭的城墙上如履平地。至于他右边那个,云丹琉一眼看去,都觉得自己眼花了,分不出是人还是妖精。

那人外面披着一条亮紫色披风,里面是粉红色的长袍,脸上戴着一副极为少见的墨镜,脚踏一双绣花攒珠的丝履,手里一柄大红折扇摇得跟蝶翅一样,活像一只慌着采花拾蜜的穿花蝴蝶。他一边倏倏地往上飞,一边唠叨道:“可是说好了啊,金铢!得是金铢!别拿银铢来糊弄我!”说话间,唇上两撇小胡子好像要飞出去一样。

程宗扬气得七窍生烟,“金铢就金铢!少根汗毛就拉倒!”

“瞧你说的,还信不过本公子?”蔡敬仲扣住一枚铜铢,厉声叫道:“郭大侠!当心!”说着屈指弹出。

郭解听到背后袭来的风声,身体微微一沉,反手接住。

蔡敬仲直掠而上,“别挡我财路!”

利字当头,死太监狂性大发,一边不要命地冲上城头,一边拉起披风一通疯扯,撕得稀碎。

云丹琉望着越来越近的程宗扬,眼中满是笑意,她矜持地伸出手,想拉程宗扬一把,却被那只风骚的花蝴蝶拦腰抱住。

蔡敬仲一试斤两,大叫一声,“赚了!”然后一把将云丹琉扔了下去。

城上的守军勉强结好阵势,一波利箭雨点般射来。蔡敬仲站在城堞中间的凹处,半步不退,一把折扇甩得看不见人影,将箭矢尽数拦下。

云丹琉毫无防备地从城头坠下,惊得花容失色,一时间只本能地捂住胸口,生怕怀里的孩子掉下去。

忽然腰间一紧,却是那人的披风不知何时已经拧成绳索,系在自己腰间,另一端侧系在那人腿上。

云丹琉下坠的冲击力使蔡敬仲往后滑了半步,险些从城堞间失足落下,他不惊反喜,赞道:“够份量!”

程宗扬反身滑下,一把揽住云丹琉的腰身,叫道:“抱紧了!”然后抬肘一击,将城墙外面包的青砖击碎,一手扣住凹处,稳住身形。

云丹琉红唇发白,气得声音直抖,“他是谁!我要砍死他!”

说话间,那人从城头飞下,叫道:“拉住了!”

他本来想靠程宗扬借把力,但程宗扬二话不说,抽刀将云丹琉腰间的布条斩断。

蔡敬仲在空中略微挣扎了一下,然后像只断线的风筝一样直落下去。

“啊!”云丹琉惊呼一声。

“放心吧,”程宗扬道:“祸害活千年,这妖孽且死不了呢。”

城下一名大汉正在押阵,眼看蔡敬仲落下,立刻猛虎般冲上去接住。

郭解步履从容,将城上袭来的箭矢、檑石一一挡开,护着两人往城下攀去。

等两人落到城下,蔡敬仲果然好端端地在下面待着,倒是赵充国因为接他,扭伤了手指,痛得呲牙咧嘴。不过考虑到蔡敬仲摔成肉饼,自己的欠条就真打水漂了,这点小伤只能认了。

城头上的家奴弯弓放箭。众人退到弓矢射程以外,蔡敬仲受伤的左手勉强比出两根手指,对程宗扬说道:“两石!”

程宗扬目视着他。

蔡敬仲举起手,发誓一样说道:“真有两石!”

云丹琉疑惑道: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
蔡敬仲“刷”的抖开折扇,“我们刚说好了的,只要我把你救下来,你有多重,他就给我多重的金铢。我算算啊……”

蔡敬仲掐指算道:“一枚金铢按官秤是二钱四分,一石一百二十斤,两石二百四……正好一万金铢。”

云丹琉怔了片刻,然后吼道:“你才有两石!你们全家都两石!”

程宗扬微笑道:“蔡爷,你有种当着云大小姐的面再说一遍:她的体重有多少来着?”

蔡敬仲把墨镜往下拨了拨,目光炯炯地看着云大小姐,过了一会儿诚恳地说道:“我没说你胖。”

如果目光能杀人,蔡敬仲这会儿都成馅儿了。云丹琉凤目生寒,从牙缝里拧出两个字,“两?石?”

蔡敬仲扭头道:“刀算吗?”

程宗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。蔡敬仲肉痛地说道:“那去掉五斤。”

“锵”的一声,云丹琉将那柄半人高的青龙偃月长刀插在蔡敬仲脚前,几乎剁掉他绣花靴子上镶的珍珠。

“十五斤好了。”

“八十二斤!”

蔡敬仲眼睛一亮,“你们的孩子得算吧?”

“睁大你的狗眼!”

“哦,是定陶王啊。”蔡敬仲一脸失望。在他眼里,诸侯王还不如云大小姐身上的赘肉来得美妙。

程宗扬赶紧伸头去看,蔡爷失望是又少了一大笔钱,对自己可是意外之喜。

“一百五十斤!不能再少了。”

程宗扬笑道:“这你跟大小姐商量,只要大小姐认,我就掏钱。”

云丹琉冷冷睨视着蔡敬仲。

蔡敬仲上下打量云丹琉片刻,然后抖开折扇,遮住面孔,凑到云丹琉耳边,轻声道:“奴才有生子的秘方……”

云丹琉“腾”的红了脸。

“奴才也不多要,只要秘方那钱跟大小姐加起来够一百五十斤就行。”

云丹琉咬牙道:“我有的是钱!——九十斤。”

蔡敬仲“刷”的收起折扇,“九十斤!我就说嘛,大小姐身轻如燕,体重绝不过百。”

九十斤,云妞那两条大长腿看着都不止……这种事,程宗扬再有胆子也不敢揭穿,老实装傻道:“多少金铢?”

“三千七百五。”蔡敬仲眼也不眨地说道:“打个折,你就给三千八吧。”

“还有打十一折的?”程宗扬冷笑,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跟他扯淡,“三千八就三千八。”

说着他小心往云丹琉怀里伸出手,想试试那小屁孩是不是还有气。结果他手一伸,一直呼呼大睡的定陶王正好醒了,他抽了抽小鼻子,然后嘴巴一扁,放声大哭起来。

云丹琉脸色发僵,那件白蟒劲装渗出一片水迹,迅速洇开。

从郭解、赵充国到程宗扬,一群大老爷儿们全都干瞪眼,三人加起来会的功夫大概有上百种,但换尿布这手艺谁都没练过。

“蔡爷?”程宗扬道。

蔡敬仲拿起折扇掩住口鼻,一脸嫌弃地摇摇头。

“你一个当太监的,不就是伺候人的吗?”

“宫里好几十年都没生过了。”

程宗扬扭头道:“老赵?”

“我练的铁砂掌。”赵充国憨厚地说道:“平常自个儿擦屁股都硌得慌。”

“郭大侠……”程宗扬说了一半,自己就放弃了,“算了。”

程宗扬看了一圈,也没找到个帮手。倒是刚尿了裤子的定陶王哭声越来越嘹亮。

云丹琉一边笨手笨脚地拍着,一边道:“给我找块布!还有衣服!”

“对!对!对!赶紧找一身衣服!”

“两身!他也要换。”

忙乱间,远端的复道突然冒起一股浓烟。程宗扬省悟过来,“差点忘了!赶紧放火!”

“别!”云丹琉叫道:“赵皇后说不定在里面!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复道内的易燃物虽然清理过,但泼上的灯油没有那么容易清理,火头一起,复道内顿时浓烟滚滚,烈火沿着木制的廊桥迅速蔓延。伴随御驾出行的黄门鼓吹扔掉乐器,拚命奔逃。众人连惊带吓,再加上被烟火一熏,有些体弱的宫女不由昏迷倒地。

程宗扬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果决的人,就比如此时——明明放火的主意是自己出的,放火的后果自己也一清二楚,可看到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宫人,还是禁不住心生恻隐。

一名小宫女跌倒在地,还未起身,就被慌不择路的内侍踩踏。程宗扬腾身攀住横梁,从奔逃的人流头顶越过,不惜大费周章地将那名宫女救起,送到安全区域。

就这么一会儿工夫,蔡敬仲已经揪住几名内侍问明原委,过来说道:“御驾是空的。半个时辰之前,刘建已经去了北宫。”

“皇后呢?”

“不在。”

程宗扬微微松了口气,但心头仍是沉甸甸的。天子出行,单是随侍的黄门鼓吹就有一百余人,加上其他内侍、宫人,其数不下五百。如果按自己最初的意图两端同时放火,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。即便现在只在一端放火,伤亡也不会小。

刘建不在,难道这些人都白死了?

大火越来越近,滚滚黑烟薰得人眼睛都睁不开。云丹琉说道:“刘建不在这里,把他们烧死有什么用?”

蔡敬仲道:“这会儿若是救火,可就没时间救皇后了。”

云丹琉双手持刀,举过头顶,然后一声娇叱,疾劈而下。刀锋的青光没入木制的桥面,足足劈出数丈。接着她伸脚一踏,复道的地面齐齐断裂开来。整条复道架在夯土的础基上,此时一端被云丹琉挥刀劈开,桥面悬空垂下,另一端在烈火焚烧下,很快难以支撑。桥身发出“吱哑吱哑”的响声,一点一点下沉,片刻后,轰然一声巨响,桥身从空中堕下。

堕下的廊桥内还有未逃出的内侍,但云丹琉果断地弃之不顾,“好了!我们去北宫救人!”

“为何是北宫?”赵充国道:“说不定皇后还在南宫。”

“因为剑玉姬在北宫。”程宗扬不再去想那些无辜的死者,“羽林天军和司隶的徒众都在南宫,闻清语掳走皇后,只有送到北宫才稳妥。”

刚给自己换了一个新身份的蔡敬仲显然不乐意冒险,“那我们也应该先跟金车骑他们会合啊。”

赵充国自告奋勇,“我去便是!”

“你去知会金车骑。我们去北宫。”程宗扬道:“定陶王就别再入宫了,请郭大侠安排人手,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下来,再设法送给秦夫人。”

王蕙身边有阮香琳和阮香凝姊妹,足以照看定陶王。

郭解当即派人,把定陶王送走。

蔡敬仲道:“就咱们几个?”

程宗扬道:“会之和单超等人尚在北宫。”

云丹琉道:“那还等什么!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北宫,白虎观。

北宫建筑大都集中在东北方向的永安宫一带,西南一带宫阙稀少,朱雀门以西,白虎门以南,面积占据北宫四分之一的区域内,几乎全是空地,唯有一座北寺狱隐藏在森森古木之间。

来自胡地的巫师退出争斗,吕氏门下的死士临阵倒戈,四散逃亡,吕雉羽翼尽失,孤身远飏,此时只剩十余名死士占据了北寺狱西侧的角楼,据险而守。

他们并不是不想走,而是被秦桧等人拦住去路。这十余名死士中,包括杀害郑子卿,嫁祸给郭解的杨七和伊震,还有几名已经被揭穿身份的僧人。程宗扬临行时专门交待过,这些人一个都不许放过。

单超主张应全力进攻,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。石敬瑭却拖拖拉拉,只张罗着一众手下架起大黄弩,把角楼四面围住,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还不动手,反倒摆出一副久战的架式,像是要跟对手耗到天荒地老。单超忍不住质询,石敬瑭也不含糊,理直气壮地宣称儿郎们性命要紧,坚决不与对手玩硬的。

单超没想到这披云大汉看似豪勇,竟然胆小如鼠,寒声道:“两军相逢勇者胜。阁下一味坐守,难道要静观其败?”

“没错,”石敬瑭大咧咧道:“反正他们也逃不了,大伙就对着耗呗,谁怕谁啊?”

“眼下我等已然占了上风,正该趁其立足未稳,一举破敌!”

“差矣!差矣!”石敬瑭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,“既然咱们已经占了上风,干嘛还要跟他们玩命?吃饱了撑的?”

单超拿手一指,“我等四倍于敌,竟尔不敢一战?”

石敬瑭挑起拇指和小拇指比了比,压低声音道:“君侯说了,里面有六个光头,方才你也看见了,连卢老五都吃了亏。那帮秃驴都是不要命的疯子,丧失理智了都,跟他们玩命,划不着啊。”

单超吸了口气,“我上!”

“你?”石敬瑭上下打量了单超一眼。

单超身为阉人,平生最恨被人看不起。他压下伤势,抬手一召,一柄被人丢弃的环首刀从雪中跳出,落在手中。

“好!”石敬瑭拍手叫好,“漂亮!漂亮!公公请便,我等在下面给公公呐喊助威,保证声音高高的。”

第五章单超脸上青气浮现,没想到阳武侯手下的卫队长,竟然是这么个不要脸的惫赖货。

秦桧笑着打圆场,“单兄莫怒。老石也是好心。有道是困兽犹斗,那些贼秃暴起伤人,折损了兄弟倒在其次,怕的是他们一味求死,不留活口。”

单超道:“这要耗到什么时候?”

石敬瑭拧眉道:“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——瞧我的!”

石敬瑭拢起双手,扯开喉咙叫道:“上面的兄弟听好了!我们君侯说了,他与诸位无冤无仇,只与那帮秃驴不共戴天!只要诸位兄弟弃暗投明,石某保证,既往不咎!杨兄弟、伊兄弟,你们别怕!大伙都是给人办事的。顶多是从犯!再说了,你们也就杀了个书生,郭大侠全家是谁杀的?天子啊!这账怎么也算不到你们身上!我石敬瑭拿性命担保!绝不让郭大侠动你们一根汗毛!”

单超面颊抽动几下,这人满嘴跑马车,牛皮吹得惊天动地,问题是吹得这么天花乱坠,能蒙住人吗?

单超只是腹诽,秦桧已经厉声斥道:“荒唐!一派胡言!”

石敬瑭怒道:“我是敬上面几位兄弟都是好汉,保他们一命怎么了!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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